巴哥特抵達碼頭時，周圍靜得出奇。他瞥見兩個守衛，正並排穿過魚市，他們看都沒看他一眼。市場的攤販空了一半，港口的船只也比他記憶中少。金水河上，三艘王國的戰船排成固定陣形巡邏，船槳起起落落，金色的船殼破浪前進。巴哥特看了一會兒，然後開始沿河走。

他看見停在三號碼頭邊，有一條漂亮的三桅商船，泊在碼頭裏輕輕擺動。巴哥特看不懂船殼上漆的字，那是種奇怪的語言。他抓住一個路過的碼頭工的袖子。“請問，”他說，“這艘船是？”

“巴赫帝國菲利普斯商行來的‘吞金’號。”那人說。

“我知道它。”巴哥特脫口便道。碼頭工人神情怪異地看了他一眼，聳聳肩走了。巴哥特朝碼頭走去。

三個守衛之中，兩個在賭骰子，另一個則手按劍柄來回巡視。他不能像個白癡一樣地直接走過去，給他們見著了說不準會認出來，於是他找了個隱蔽的角落喬裝打扮了一下才出來。

巴哥特仔細看去。他認得雷茵王國人的長相特征，在吞金號上說話的三個穿灰披風的人，他覺得不是王國人。

“餵，”正在巡邏的那人叫道，“小子，你幹什麽？”玩骰子的兩人擡起頭來。

巴哥特知道怎麽偽裝自己，他沒有拔腿就跑。他知道自己若真跑了，他們會立刻追上。他讓自己走得更近，絲毫沒有慌張。“要不要買鴿子啊？”他把死鳥拿給他看。

“快滾吧你。”守衛說。

等他回來的時候，已經是黃昏了。狹窄巷道裏有一種臭味，混雜了豬圈、馬廄和皮匠棚的氣息，外加酸敗酒肆和廉價妓院的味道。巴哥特在這迷宮裏麻木地走著，直到經過一間食堂，聞到從門口傳出的沸騰褐湯的香味，才發現鴿子沒了。一定是跑的時候從腰帶上掉了，不然就是有人趁他不備偷走。一時之間，他有那麽一點難過。

在城市遙遠的另一頭，鐘聲響起。

巴哥特擡眼傾聽，不禁納悶這鐘聲代表著什麽。

“這會兒又怎麽啦？”食堂裏有個胖子喊。

“天上諸神行行好，怎麽這鐘成天響個沒完啊。”一名老婦人哀嚎。

鄰街二樓，有個穿著輕薄彩繪絲衣的紅發**推開窗戶。“這會兒北邊又要打仗啦？”她探身朝下喊，“我說啊，還是北人身體好，南人都是這德行，個個都不持久！”她正在笑，一個渾身****的男人便伸手從後面抱住她，咬著她的脖子，一邊隔著薄衫，用力搓揉她垂在胸前的那對白色大*******你這沒腦筋的****！”胖子朝二樓叫道，“上次只有一座塔裏的鐘在響，這會兒敲的幾乎是城裏近半的鐘。我看你連國王死的時候，城裏每座鐘都會響都不知道。”

“餵，行了，行了，別咬了！再咬小心我敲你的‘鐘’！”窗邊的女人對身後的男人說，並用手肘推開他。“那是什麽意思哩？”

“這是集合鐘。”胖子道。

兩個與巴哥特年紀相仿的男孩蹦蹦跳跳地跑過，嘩啦濺起一大灘水。老婦人咒罵他們，但他們沒有停步。其他人也開始陸續朝大街上移動，想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。巴哥特追著一個動作慢的男孩跑。“你去哪兒？”跑到他背後時，他叫道，“發生了什麽事？”

他回頭看了一眼，腳步卻沒慢下。“要出征打仗了。”

“打誰？”他大聲叫著，拼命快跑。

“當然是帝國啊！哥哥說他們都要打過來咧。”

一輛經過的馬車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車轍。男孩一躍而過，但巴哥特沒有在意，結果差點摔了一跤。

“速速回避！”十字街口有人高喊，“韋伯斯特大人駕到！速速回避！”巴哥特趕緊從路中央跑開，馬車可不會停下來等他，最有可能的是把他活活踩死。四名穿著藍色披風的騎士騎著高大駿馬，轟隆隆地經過，在他們之後是一輛豪華的大馬車，以及大批的侍衛和隨從。

每個人都朝著同一方向前進，急著想弄清敲鐘的緣故。鐘聲似乎越來越大，叮當做響，不停呼喚。巴哥特加入人潮，一路急行，一邊傾聽周圍興奮的話音。

“——是女皇陛下欽定的出征典禮，在凱瑟琳大聖堂舉行。”

“我聽說這次還是和以前一樣進行上供。”

“就打啦，就打啦。來來來，我賭一百塊赫本他們會打仗。”

“早該打仗了，送了不知道多少王子和公主當人質和女人。”男人啐了口唾沫。

“笨蛋！他們才不會真打哩。打哪時起我們主動出擊過啊？”

“呃，總不會是做做樣子吧？我聽說啊，帝國皇帝殺了咱們兩個公主。他在森林裏割了公主的喉嚨，後來被發現時，還裝作沒事人似的，撒謊說公主是被啥老野豬幹掉的。”

“唉，才不是這樣，殺死兩個公主的是皇後。”

“臭女人，你給我閉上你那張碎嘴！少在這兒胡扯，皇後是凱瑟琳女神教的聖女。”

等他們到了寂靜街，人群已經摩肩擦踵，擠得水洩不通。聖堂前的白色大理石廣場滿滿的都是人，興奮地彼此交談，擁擠著希望能更靠近凱瑟琳大聖堂。這裏，鐘聲非常響亮。

巴哥特左推右擠，在人群之間穿梭，同時還得抓緊他的劍。在人群裏，他只能看到別人的前胸和後背，以及聳立頭頂的纖細高塔。他瞄到一輛木馬車，便想爬上去，期望這樣看得比較清楚，但四周的人也有相同的念頭，結果車夫破口大罵，鞭子一揮把他們通通趕走。

巴哥特硬是往前鉆，結果被人群擠得貼在一個石頭基座上。他擡起頭，看到一個好像是王國主教的老頭子，於是巴哥特把終結塞進腰帶，開始往上爬。

站在老頭子身後的是矮胖的總主教，年事已高，發色灰白，臃腫不堪，身著一件純白長袍，頭戴一頂由金箔和水晶做成的巨大寶冠，他的動作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神寧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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